张爱玲是很多人喜欢的作家,文风自成一格,她的文章隽永凄美,给人一种无可奈何的苍凉之感。她在小说中擅长截取人物一段生活经历,从中表现人物的情绪、思想的改变或命运的变化。
而在张爱玲塑造的人物形象中,又可以从中体会到放在现实中的人身上也会有的一种情感或思虑,她将人物的细腻的心思,用她那支妙笔生花的笔,描写得细致、通透,说人之难以言说的情绪,令人为之感叹。
就像她的代表作《红玫瑰与白玫瑰》中,她通过主人公振保与三个女人的感情纠葛,写出了一个人在面对爱情与婚姻时的选择,这种选择来自于现实各种条件的考虑,还是真正的感情,会给人的一生带来长远的影响。
1、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,至少两个。娶了红玫瑰,久而久之,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,白的还是“床前明月光”;娶了白玫瑰,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饭粘子,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。
这是张爱玲在小说开篇贡献的一段精彩文字。在主人公振保的生命里,他的妻是白玫瑰,他的情人是红玫瑰,妻是圣洁的,情人是热烈的,他以为他既可以拥有圣洁的妻,也可以拥有热烈的情妇。
但现实是,他将娶回家的妻,变成了衣服上的一粒饭,到最后也变成了不圣洁的妻;他以为热烈的情人会与他一样追求不用负责任的感情游戏,没想到情人认清了他的真面目后,将他变成了嘴边的一粒饭粘子,一抹便去。情人成了他心口上的朱砂痣,常常提醒他想起自己的胆怯与遗憾。
书中这段话的道理放在现实中有时也是可以说得过去的,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。成家的两个人,时间久了,或多或少地会产生厌倦的感觉,只有那个爱而不得的人,始终是最让人牵挂的,那是一个理想而美好的存在,任时间流逝,都在心里某个角落珍藏着。
2、普遍人的一生,再好些也是“桃花扇”,撞破了头,血溅到扇子上,就在上面略加点染成为一枝桃花。振保的扇子却还是空白的,而且是笔酣墨饱,窗明几净,只等他落笔。
一个人要白手起家都是很难的,要受别人不能受的苦,要经历别人难以经历的磨难,才能冲出自己与环境的束缚,成就一番事业。
振保家境并不是太好,如果按正常的人生道路,他应该就是去学做生意或是做店小二,一辈子在一个看得到边界的愚昧无知的小圈子里生活。
但振保不想这样过生活,所以,他决心冲出去。他上学留洋,都是在半工半读的情况下完成的。虽然在英国读书,但说起英国,他只对地铁有印象,对水煮卷心菜,可以想见,他为了读书,将来有个好出路,忍受了多少物质上的艰难。
只有他自己知道,他现在得到的一切是多么的不容易,所以他做什么事都小心谨慎,不敢有丝毫马虎,他只有在自以为正确的,他能掌控的轨道上行走,才能维持所拥有的一切。
所以当他看到美艳的娇蕊时,虽然有所心动,但在心里也盘算着,这样的女人不能娶回家,会是个拖累。因为她不规矩,又任性。
同学王士洪能娶娇蕊,他清楚他们两人之间的差别,王士洪人家老子有钱,不像他全靠自己往前闯。所以王士洪能娶娇蕊,他不能,他不能因为娶了娇蕊而毁了自己的前途与名声。
振保也知道娇蕊与自己的区别。娇蕊可以为爱放弃一切,因为她很年轻就拥有了很多,所以她就像是个被惯坏的小孩,可以将花一朵一朵地扎成一束,又随手扔掉。可他不行,他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白手起家,一点一点挣来的,他可舍不得轻易放弃。
振保的想法,不能说是错的,他珍惜自己辛苦得来的一切,他尝过苦的滋味,所以不愿意再去过苦日子。错就错在,他既不愿意放弃辛苦打拼的一切,又经不住欲望的诱惑,他太自私了。
3、是从你起,我才学会了,怎样爱,认真的……爱到底是好的,虽然吃了苦,以后还是爱的。
振保在与娇蕊出轨之前,有许多的心里活动,或抵抗诱惑,或冒险玩火。当他想到娇蕊是一个任性的有夫之妇、是最自由的妇人时,他觉得他可以不用负任何责任,他的心动了。
他终于不再抵抗娇蕊给他的诱惑了,他成全了自己,也将自己带入了一个无法掌控的轨道。振保以为娇蕊与他一样地只是玩感情游戏,他可以控制她,可以与她享受欲望带来的快乐。
没想到娇蕊真的爱上了他。在这种不正当的关系中,只要有一方认真了,另一方就会立马怂了。当娇蕊告诉振保自己爱上了他时,他也立马怂了,笑得都不那么自然了。再当娇蕊告诉他已经写信给丈夫摊牌时,振保更是慌得不知所措,他决绝地放弃了娇蕊。
娇蕊看清了振保的真实面目,她头也不回地走了,一句话也没有留下。再见面,他们都已经各自成家,有了孩子。娇蕊是他抛弃的人,虽然时隔多年,她已容颜不在,但她平和淡然,过着平常人的生活。
对于过去,她不纠结,不拖泥带水,接受一切,重新开始。既然振保是他生命的过客,再遇到,也能以待客之道客气地对待他。
娇蕊是真实的,曾经的爱是真实的,现在的不爱也是真实的。娇蕊可以以一种坦然的心态面对这个爱过也恨过的男人,振保这一页,在娇蕊这里已经翻篇了。
而振保听着娇蕊说这些话,心里百感交集,甚至哭得不能自已。他明白了娇蕊已经将自己彻底忘记了,他曾经以为自己是她不能离开的爱人,他的离去曾使她痛苦不已,他会一直留在她的心中,不可磨灭。
现实是他自己目前正陷于婚姻的无味与煎熬当中,他与烟鹂过着平淡烦躁的日子,他的心里还想着给她带去过幸福与快乐的娇蕊,而娇蕊已经走上了新的生活,无愧无怨。
振保最真实最快乐的日子是娇蕊带给他的,离开了娇蕊,他就按照世俗的要求安排了自己的生活,他以为可以掌握自己的人生,而实际上,在他小心谨慎地算计着爱情与婚姻中的得失的时候,他就已经接受了命运的安排。
命运是公平的,他不可能鱼和熊掌,兼而有之,在他以为选择了一条稳当的人生之路的时候,他已经将自己带入世俗的泥淖,余生漫漫,都要过着寂寥的、孤独的、压抑的、耻辱的生活,无力抵抗,就此老去。